有一种精灵,是圣洁、善良和美丽的化身,她挥舞着轻盈的翅膀,恣意翱翔、周游世界,传达上帝的旨意、拯救人类的苦难,这便是天使。有一种职业,头戴白帽、身穿白衣、飘逸地穿行于人世间救死扶伤,这便是“白衣天使”——护士和医生。银幕上银屏里,护士小姐也总是那么美丽、端庄,犹如洁白的蝴蝶般轻盈飘逸。因此,从小,我便向往着成为一名受人敬仰的“白衣天使”。
1995年,当秋天的第一缕阳光柔和地铺洒向大地,我告别卫校、告别学生生涯踏进医院,成了一员名副其实的、憧憬已久的“白衣天使”。甫至医院,鉴于我在学校表现优秀、又是在校入党的年轻党员,医院把我作为全院仅有的四名择优人员外送到北京中日友好医院进修半年。学成归来,我潜心工作,很快便成为手术室的护理骨干。那时,每当我向着镜子端详着身着白大褂、头戴燕尾帽的自己,一种自豪感油然而生。那一刻,梦想的翅膀悄然举起,自己也仿佛变成了轻盈的天使。
还没有来得及细细地憧憬未来,现实的天花板便向梦想作了一次次无情的撞击——护理工作,没有太多的诗情画意,面对的是更为烦琐而灰色的人生。医院里不仅仅有洁白的墙壁、窗明几净的病房,更多的是病人痛苦的呻吟,患者的血水、脓液、排泄物。尤其是在我们的手术室里,到处是刀钳交错、紧张忙碌的气氛。有时候,看到从病人身上切下的一些奇形怪状的器官组织,有的甚至发出难闻的恶臭味,让人几天都难以下咽、没有食欲。现实如此残酷,对于那时的我——一个刚走上工作岗位的年轻小姑娘来说,以前的种种美好憧憬宛如一个色彩斑斓的皂泡瞬间破灭。
手术室工作性质特殊,经常因为突发事故加班加点,半夜三更也不例外,当别人进入甜蜜的梦乡,我们还在无影灯下忙碌着。很多时候,深夜的电话铃声把我从梦中惊醒,我总会把温暖、舒适抛在身后,顶着寒风奔向熟悉的岗位,当面对那张被病痛扭曲的面孔和那一双双期盼的眼神,同情之心油然而生,刚才还睡眼惺忪的人立即精神抖擞,马上毫无怨言的投入新的战斗。当看到病人紧锁的眉头展开,或从死神手里抢过病人的生命时,我感到无限的满足。由于手术室突发情况多,病人病情变化快,情况复杂,风险高,所以我们上班时神经都绷得紧紧的。记得有一个剖宫产手术,该孕妇还是我们一个老药房主任的宝贝独生女。进手术室时,该孕妇生命体征平稳,术前各项检查也正常,但按常规刚给孕妇打上麻醉,该孕妇突然间面色惨白,心跳呼吸暂停,血压测不出,血氧降至0。时间就是生命。我们迅速配合麻醉师气管插管、面罩吸氧、按医嘱静脉输液用药、胸外心脏按压等。很快,病人血压升至90/60mmHg,血氧95%,病人醒过来了,我们悬着的心也放下来了。当孕妇顺利地做完了剖宫产手术,取出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子,母婴平安时,我们都如释重负地高兴了起来。抬头轻拭,一脸湿漉漉的,分不清是刚才紧张时流出的汗水,还是这一刻激动、赛赢死神的幸福泪水!是啊,每一次起死回生的营救,每一名病患者露出的欣慰笑脸,都足以让我们感悟到作为一名“白衣天使”实现救死扶伤之后的无比自豪!那种自豪感,少了年轻时的那份稚嫩绚烂,却多了一份老成之后的成熟厚重。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19年过去,我终是明白:假如救死扶伤是天使的使命,而浪漫是生活的翅膀,那么,护理工作者其实是一种没长翅膀的天使。然而,当一个个病危者通过手术起死回生,目睹一群群家属破涕为笑,我们挥去满脸倦容,心释重负,感觉全世界再没有其他职业比我们更为光荣,再没有哪种精灵比我们更能拯救苦难,更为圣洁、善良和美丽!
选择“白衣天使”这一职业,尽管辛苦,我无怨无悔!我知道,人生在世,再没有什么事比找到一份能让自己实现人生价值的职业更为幸运!为了更好地完成“白衣天使”的使命,我付出了全部的心血。
手术室是医院任务最繁琐的科室之一,工作中加班加点成了家常便饭。当手术室护士,腰酸了要站得住,肚子饿了要挺得住,眼睛困了要熬得住,甚至有时会通宵达旦地忙碌着。由于长时间的站立和经常不按时吃饭,我落下了严重的痔疮和胃病,但从没影响过工作。对需要救治的病人我无怨无悔,但对家人却欠得太多太多,我总是愧对家人,更多的是愧对儿子。儿子小时候,由于他爸爸时有出差,我在手术室的工作又没有规律,除了上三班,还需随时处于待命状态,随叫随到。由于没空照看小孩,还在儿子1岁10个月的时候,我就狠心把儿子放幼儿园,由于岁数不够,当时是3岁才能上公办幼儿园,所以只能把儿子送到了条件不是很好的一家私人幼儿园。每天早上把儿子送幼儿园的情景至今都让我心酸,儿子懂事地站在幼儿园的铁门内,流着眼泪,挥着小手说“妈妈,下班了早点来接我!”但是,每天在幼儿园等妈妈来接,等到天黑,等到最后的一个小朋友总是我儿子。儿子从进幼儿园到从幼儿园毕业,都是全勤生,不管是刮风下雨还是感冒发烧,从没请过一天假,这主要是因为我没时间照看他,病人更需要我。每当儿子感冒发烧还提着药上幼儿园时,我的心都隐隐作痛。由于工作的特殊性,从儿子两岁多开始我就训练他一个人呆在家里。记得在一个寒冬的周休日上午,我正在给年仅两岁多正在发烧的孩子喂药,突然接到了手术通知,当时爱人出差在外,没人照顾小孩。抢救病人要紧!我不顾孩子跟着哭喊,狠心地把他一人反锁在家里,火速赶回医院。做完手术后已经是下午一点多,回家一看,孩子午餐没吃便趴在床上睡着了,泪水鼻涕打湿了枕巾。用温度计一探,小孩发烧39.7oc……很多次,爱人出差,我加班做手术到半夜才回家。推开门,屋里的灯都开着,孩子卷缩着睡在沙发上。听到响声,小孩惊醒了,哭着扑过来:“妈,我怕黑,我要等你回来睡。”
对妈妈,我也非常愧疚。由于妈妈知书达理,非常理解儿女,担心影响我的工作,不管有什么困难,从来都是报喜不报优。她始终都认为:病人更需要你,这也是你的职责所在。由于妈妈吃苦耐劳,操劳过度,没有早期治疗,现在落下了一身病痛,类风湿病、骨质疏松、腰椎颈椎增生、脚跟长骨刺,还有不明原因的突然间晕倒等等。有一段时间,居然关节痛得不能动弹,连床都下不了。但由于我工作忙,没时间照顾她,从没尽到一个当女儿应尽的责任。连帮妈妈过生日对我来说都是很奢侈的。记得有一次,我准备回家帮母亲庆祝生日,刚回到半路,副班手机又响了,我只好提着买好的礼物、食物火速赶回科室。等抢救好病人,做完手术,路上行人稀少,已是半夜。
月光如水,内疚和迷茫涌上心头,儿时那稚嫩的梦想也隐向天际远处。我是天使吗?我拥有一双飞天的翅膀吗?我知道,我是天使,但我是一个没有翅膀的天使。天际很辽阔,我无法恣意翱翔、周游世界,我只能脚踏实地,固守这方热土,尽一个白衣天使的职责——固守医德、救死扶伤。
19年过去,再回首,我也从一个小护士变成了一个护理管理者。那个挥舞着翅膀的精灵,无数次地在我的梦中飞翔。而我和我的姐妹们还在医院里忙碌着,用全部的热忱救死扶伤,不为鲜花,不为掌声,不为拥有一双飞越时空的翅膀,只为自已终将成为:一名合格的护士、一名真正的白衣天使。